任政老先生的作品如何?
在现代书家中,任政先生当是一个十分有个性的人物。他虽然在生前没有像其他许多书家那样,有各种头衔、名誉加身,但其艺术在许多习书之人心目中,却有著崇高的地位。一些著名的学者,如傅璇琮等,亦为先生虔诚读者。先生一生不汲汲于名利,不事张扬,以深山幽兰之心,作清风明月之艺。其书风质朴、高华,蕴藉、洒脱,不炫才露颖,不沉溺颓唐,于晋人风韵多所领会,于二王法乳时或吮吸,行草书尤有会心处。
就风格的形成而言,先生的书法是以二王一路晋人风范为主要根基,在此基础上又融汇了唐人法度和清人笔意。这在他的行书作品中表现得相当明显。晋人的高古典雅,于先生处得其雅韵;唐人的法度森严,于先生处得其逸气;而清人的潇洒自在,于先生处则得其精神。从其笔下不仅可以看出王羲之《兰亭序》、《圣教序》、《丧乱帖》和王献之《鸭头丸帖》的风神,还可以看到智永《真草千字文》的意味,乃至米芾的倜傥、赵孟\的丰赡、王铎的大气、傅山的跌宕,都可以在先生的笔下找到痕迹。这正体现了先生立足传统,融汇百家,在继承中出新意于法度之外的智慧和勇气。
先生的书法,在结构上,以中和为总则,疏密得当,揖让合宜,于平稳中寓险绝,于严谨中见空灵;在用笔上,多取中锋,点画精到,笔意通达,用墨浓淡之间不失润朗之气。其风格取清,崇尚自然天趣,无做作之态,无刻凿之痕,一派生机盎然,于秀美中见阳刚,质朴中寓风华,精巧中含拙味。在艺术取向上,先生并不作宏伟、浑厚一路的追求,也不作恣肆、狂放之表现。他不刻意求生拙怪异之面貌,也不汲汲于巧丽妍媚之效果。他作书从容不迫,气定神闲,任心恣性,不矜不懈,自有一种雍容大雅之风范。这确乎是十分难能可贵的。先生的这种风格的取得,除了得益于他对晋人风度的神领心悟之外,还与他的人格修养有着十分密切的关系。先生一生致力于传统的儒、道、禅哲学思想和书画艺术之研习,以儒者之仁爱,道者之超逸,禅者之空明的心态作书,这无疑使他的作品平添了一缕高古之气和自然之趣。正可谓:人格之高下关乎书品,学养之深浅影响笔墨。
先生的楷书从欧体入手,又兼习颜体,后着力于褚河南,用笔瘦劲,结构妍丽。草书于二王之外得黄庭坚笔意,于流畅中见凝重,于平和中含变化。
先生书法虽以行草书见长,但其隶书风骨卓然,堪称佳构。这在现代隶书家中具有相当的代表性。先生的隶书以《张迁碑》、《华山庙碑》为基,兼融《西狭颂》、《石门颂》及《西岳华山庙碑》之意蕴。先生的隶书,并不以结字奇崛取胜,而是以结构的平易与笔法的生辣、笔势的峭拔、笔韵的高古来体现个性。以笔者看来,先生的隶书,于平整之中见奇崛,于平淡之中寓天趣。平中见奇,平中见险,平中见拙,平中见厚,这是先生隶书的突出的特点。这种风格的取得,除得益于对《张迁碑》等碑的深刻领悟和理解之外,还在于对书法艺术本质规律的把握,这就是作书时要“无垂不缩,无往不收”,要沉着痛快,要逆入、涩行、紧收。先生的笔下,起笔时收笔护尾,少有露锋而率意落笔者,因而显得敦厚;行笔时逆势而进,迟涩而行,故见凝重;收笔时紧紧回收,无率性而为者,所以能收而不浮。字字独立,但笔断而意连,凝重质朴,无刻露之气,无浮躁之气,亦无粗鄙之气。用笔方圆兼施,但方笔居多,转折处以方笔为主,故给人以清劲的感觉。这种风格的取得还与他对篆、楷、草诸体的长期研习分不开,篆法入隶,使其隶书平添了质朴、厚重之气和古隶遗韵。先生的隶书以行、楷笔法为之,使点画自然流畅,气脉贯通。以草笔入隶,使笔势奔放,气韵生动,有汉简遗风。先生的隶书是十分规范、十分到位、十分用功的,它不以怪诞、生涩、粗鄙、刻露、做作取胜。先生无意于作大字,偶为之也自有一种雍容自如之气象和清气扑人的韵味。
任政先生以毕生心血探索书法,取法高古,成就卓然。他的卓荦风规,他的艺术成就值得我们认真学习、借鉴和研究。